而当导演助理刘燕娇看着裹在那件从《后会无期》时就被大家广泛吐槽的咸菜色羽绒服里,只要一到片场就高高兴兴的韩寒的时候,老是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淡定呢。他的感冒还没好,导演棚里跟他同时期感冒的程马、张洪伟、场记薛舟漪和现场剪辑阿杰都陆续好了,他还是老不好。或许是因为每天拍摄结束之后他还要回宾馆跟小白和郭明一起做剪辑和声音,几乎要到凌晨才能回家;又或许是因为每天早上去现场的车上,他都习惯于把当天要拍摄的所有台词重新写一遍而不能在路上睡觉,没办法,新鲜的点子总是争先恐后冒出来,他做不到对它们置之不理。总之,韩寒总是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
但是这好像丝毫不影响他的心情。似乎任何事情在他看来都是可以解决的——事实上,在剧组的人乃至他自己的眼中,他的确有这个本领。那段时间刘燕娇每天会给导演准备一些水果,大多是柚子、橘子,有一天她换了车厘子放在监视器旁边,导演看着拍摄画面忽然朝这盒水果一转头,“哎呀,这个好,我怎么没看到!隐隐约约看到这边有紫光,紫气东来的感觉!”那种快乐非常真诚,又莫名奇妙,让原本跟外面的天色一样沉闷的导演棚也高兴了一盒车厘子的时间。不过那几天,恐怕只有坐在导演身后的灯光指导王春枝能从心底里真正分享他毫不焦虑的情绪。灯光组为90年代小镇氛围设计的布光方案原本就需要遮挡太阳,“结果我们看赶上阴天,其实还挺好,歪打正着,”他用买彩票不小心中了个小奖的语气说,“我们是不怕阴天,然后也不怕晴天,我们就怕下雨。”
很不幸,雨马上就来了。
从11月的一天开始,上海开始连绵不断且毫无规律地下雨。统筹乙力最为信任的中央气象台天气预报,这回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搞错。大体上,只要剧组要拍外景,这一天八成以上都是有雨。王春枝苦着脸嘱咐灯光组随时带着给灯光设备遮雨的巨大雨伞,并且给所有接头和电线都缠上了保鲜膜。
雨中拍摄
经历太多次被雨打断的拍摄之后,韩寒决定变被动为主动。之前,事情往往是靠一些“特别韩寒”的、不是办法的办法解决的。比如在丁栅拍邓超、彭于晏和高华阳天台对手戏的那次,彭于晏一到现场就看着阴沉沉的天气意味深长地对韩寒说,有风有浪,乘风破浪。果然,拍了一个多小时,雨下了起来。最开始还是小小的毛茸茸的,邓超于是开始在天台上表演“做法挪雨”——“一分四十秒必停!”效果是,一分多钟以后,天黑得像傍晚,雨大得完全没法拍了。大家集体撤回了搭在楼下的导演棚,韩寒让现场剪辑阿杰把刚刚天光骤降时拍的最后一个镜头调出来,问他,我们正好需要一个这里黎明时候的镜头,怎么样,这个像不像?
两天之后,吴市外景。韩寒从他那辆从《后会无期》用到《乘风破浪》的大众T5里下来,看到天色,果断把副导演张洪伟叫过来,宣布原定的拍摄计划取消。所有人原地等待半个多小时之后,韩寒重新从T5里下来,从从容容开始调配现场,安排演员走位,临场发挥,加了一场阿浪、正太和六一在的室内戏。
刘燕娇没见过韩寒为任何意外的阻力沮丧,“别的导演早就现场开骂,生气发火,”隔了很久,她说起来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他还挺高兴,觉得自己太机智了,就觉得效果挺好,特别美滋滋的。”剧情设定是打牌,邓超的角色阿浪迅速在这种智力游戏里获得胜利。两条拍过,韩寒临时起意,拿起对讲机喊,哎,你们真打牌呗,看看你们谁厉害。然后他坐在监视器面前,迅速地投入到了自己制造的游戏中,“炸,炸”,“看来2在邓超那里啊”。导演棚搭在外表被改造成90年代游戏厅的空屋内,与录像厅只隔一层窗玻璃。韩寒感冒没好,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咳嗽。窗户那边立刻传来邓超的抗议,“不要报牌!”摄影机就在一旁静悄悄地开着。这是乙力喜欢参与韩寒电影的原因之一:即便是他们这些读过不知道多少遍剧本的工作人员,也依旧会对成片里到底有些什么感到充满好奇。“很期待这个电影的上映,是因为你不知道它结果是什么样的。”
感冒并不能影响韩寒在现场的好心情
韩寒在雨天现场发挥加的四兄弟打牌戏
江湖儿女江湖老
随着12月的到来,剧组人的常见症状——一种让人浑身痒痒的、慵懒的感觉,姑且把它叫做“流动症候群”好了——似乎正越来越明显地在《乘风破浪》剧组传播蔓延。许多人开始思考:下一个剧组在哪儿呢?
突然间,电影好像已经要拍完了。当然,还没有真的拍完,B组的航拍小飞机刚启用两天,C组那条金毛狗也还有不少戏份,但A组的主要演员已经陆续开始杀青了。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派去买花,导演总是叮嘱燕娇事先把花藏好,给要杀青的人一个惊喜,不过好像全组的人都突然有了预知能力,知道谁会在什么地点、甚至什么钟点收到花。每个人都陷入了行将告别的氛围里。
这些剧组人都还记得《乘风破浪》开拍的时候,他们是如何拖着装有从最热的夏天到最冷的冬天衣服的巨大行李箱,像一条又一条小溪一样,从四面八方流动而来,在上海郊区的这家速8酒店汇集到一起。尽管房间基本上是一个只用来睡觉的地方,但大部分人——尤其是姑娘们——还是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