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子,晒得人有点懒洋洋。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吓了正在聚精会神看卷的赫连建敏一激灵。她看了眼电话号码,拿起电话。听筒那头传来院长的声音:“建敏,你过来一趟。”
赫连建敏匆匆忙忙把卷合上,骑着自行车就往院本部赶。一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担心庭里谁被当事人投诉了。因为路上骑得急,到院长办公室时,她有点气喘嘘嘘,加上紧张,给人感觉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院长,什么事儿?”
“你别紧张。”院长冲她摆了摆手,“院里综合考虑,想让你负责信访这块儿的工作。”
赫连建敏有点儿懵。审案子审的好好的,怎么要她去干信访?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就这样,2010年底,原任天津市塘沽区人民法院海洋高新区法庭副庭长的赫连建敏,在41岁时干起了信访。
△图为赫连建敏(左二)入户走访
△图为赫连建敏(左)在视频接访
“我就不信我干不了信访!”
很多初干信访工作的法官,一听要做信访工作,抵触情绪和畏难情绪立刻写在了脸上,可赫连建敏却不同,她跟没事人一样,依旧乐呵呵的。身边的好姐妹都觉得奇怪,说她心真大,有的善意地数落她说有她哭的那一天。赫连建敏笑笑,没有反驳,但她心里不服气,“案子我都能审好,我就不信我干不了信访!”
赫连建敏之所以有这个信心,并非盲目乐观。她已经在法院工作了20多年,对群众非常熟悉,做群众工作很有一套。
那是2007年的12月27日,滴水成冰。塘沽某小区内的一幢六层居民楼自来水管道发生不明原因的漏水,18户居民没法用水,无法做饭和日常洗漱,生活极为不便。期间居委会协调多次未果,群众采取集体上访等手段反映诉求,并一纸诉状将自来水公司和底商告上法庭。“当时我收到卷宗后,就赶紧勘验现场,发现小区年久失修、管道老化,拆改六层的管道难度极大且工程费用极高,同时还要经过左右相邻单元内18户居民以及一楼正在营业的3家底商的同意和配合。”赫连建敏回忆当时的情形,“非常棘手”。她多次耐心细致地与居民、租户反复沟通,并请来施工技术人员共同商议,最终确定在正常营业的底商内进行拆改施工的最佳方案。为使案件得到妥善处理,她冒着零下十几摄氏度的严寒带着施工队驻场施工48小时,40多天没有喝上自来水的18户群众,终于在除夕前喝上了清澈的自来水。“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楼里的居民激动地拉着赫连建敏的手,久久不愿放开。那种激动人心的场面,长久地回荡在赫连建敏的脑海里。
然而,赫连建敏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这“无心插柳”的举动,竟被领导看在眼里。这便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接访第一天,赫连建敏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为了显得气色好,还专门涂了点儿口红,然后信心满满地坐在了信访办公室,不料,就被所谓“油盐不进”的老信访户给上了一课。
信访当事人刘某,因为和前女友之间的经济纠纷,多次到北京信访,案子经过了“一审、二审、再审、抗诉”,穷尽了所有法律程序,均是维持原判决驳回的结果。刘某已经是法院的“熟客”,骂骂咧咧、撒泼打滚、脱衣上吊都干过。这次他带着喇叭在法院门口喊冤,还带着铺盖卷打算在法院住下。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好赖话说尽,讲理讲不通,刘某情绪越来越激动,“你们法官满嘴没一句实话!”还扬言要跳楼,实在把赫连建敏吓得够呛,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院里的法警和一名老信访法官出面,才把刘某劝走。
那段日子,她回家之前都得先使劲搓搓脸,感觉不光能把“笑僵了”的脸揉开,也能把坏情绪揉走。这时她才深切地感受到,审案子和干信访还真是两码事儿。审理案件审的是当事人之间的法律关系和事实证据,要居中裁判;信访工作针对的则是信访人的问题,要化解矛盾。刚开始她也和所有不了解信访工作的人一样,对信访人“有看法”,认为他们就是无理取闹,要么“内心脆弱”,要么“偏执不讲道理”,试图通过信访的手段来为自己谋取不当利益。
赫连建敏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那阵子她头发一把把地掉,吃饭也不香,觉也睡不好,瘦了好几斤。可是,好强的她张不开嘴,只能硬着头皮扛着。
“工作开展得不顺利,她晚上睡不着,翻来覆去,回家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赫连建敏的爱人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形。
“如果我是信访人会怎样?”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赫连建敏接待了一名女信访人。这名当事人化着淡妆,烫着大波浪,谈吐优雅,举止大方,家庭条件优渥,和她之前接触到的信访人完全不一样。赫连建敏问:“您到底为什么要信访?”当事人瞬间破了防,捂着脸抽泣起来,妆都哭花了。“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样,本来我身体就不好,还一趟趟奔波在各个单位,已经影响了正常的生活,家里人也都不理解我,我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了疯子,我把自己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法院了。”
赫连建敏愣住了。是啊,将心比心,若非不得已,谁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让自己的生活陷入这种举步维艰的境地?哪一个信访人的内心深处不是渴望被关注,被关怀?
赫连建敏开始学着换位思考,把自己当做身处困境的信访人,试想着“如果是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