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伯的生平及其志业演讲
1864年出生在德国图林根的韦伯,是俾斯麦“权术政治”时代一位政治家的儿子。家族的社会圈层使他很早即可结识政界和学界名流,也为其少年时代发展智识乐趣提供了充足的外部条件。像对其影响甚深的马克思一样,韦伯17岁时进入海德堡大学时,也箕裘乃父,学习法律。大学期间服过兵役。25岁获得博士学位。1894年获得弗莱堡大学正教授职位时不到30岁。两年后又获得海德堡大学一个重要的教授讲席。遗憾的是,1897年他患上了精神疾病,在长达四年的时间内不能阅读和写作。学校给了他三年的带薪假期,最终他还是辞去了教职。1902年开始康复,1903年开始担任重要的学术编辑职位,并开始专心写作,名作《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即是这期间写成。1918年重返讲坛,先后在维也纳大学和慕尼黑大学授课并获得教职。更为不幸的是,1918年感染当时肆虐欧洲的西班牙流感,于1920年离世,享年56岁。
关于韦伯思想生涯的特点,华东师范大学刘擎教授总结为两点:一是研究领域非常广泛,横跨经济、政治、历史、宗教和哲学等领域,是那个时代难得的通才,与马克思、涂尔干并称为现代社会学的三大奠基人;二是韦伯并非书斋型学者,而是广泛而深度地参与公共政治,发表过多篇重要的政论文章,同时有过重要的政治身份,并参与重大的政治实践。
“学术作为志业”演讲是韦伯于1917年11月7日在德国慕尼黑市斯坦尼克艺术厅所作的一场演讲,与一年后在同一地点所作的“政治作为志业”的演讲相呼应,两次演讲皆是辅导学生认识“精神工作作为一种志业”的系列演讲的一部分。演讲随后集结出版,被称为韦伯的“志业”演讲。由于演讲呈现出多主题的特征,关涉西方思想史上的一系列大诘问、大命题,如“世界的除魅”“学术在现代的意义”“学术与政治的关系”等等,遂成为二十世纪西方思想史上的经典文献。
关于“学术作为志业”,韦伯究竟讲了什么?
很多人在看到这篇演讲的题目时,都会认为这是一篇励志性的演讲,一个颇负盛名的学者集毕生经验来鼓励青年人不惧艰难、献身学术,教导青年人如何从事学术等等。的确,遥想100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前一年的那个夜晚,许多德国年青人正是怀着这样的期待走进演讲厅,想从“先知”一般的韦伯那里,获得确定性的指引,扫除人生的困惑与迷惘。然而,事与愿违,青年们等来的是迎头泼过来的一盆又一盆冷水……韦伯以冷峻的基调向青年讲述了学术前景之黯淡、学术之不可为,似乎是要刻意掐灭因对真相无知而容易陷入狂热或虚无的青年们的幻念。
韦伯志业演讲的地点:德国慕尼黑市斯坦尼克艺术厅
通读《以学术为志业》,相当琐碎、晦涩和学究气。根据笔者的个人理解,全篇可分为四个部分:一是学术的外部条件;二是学术之不可为;三是学术对个人实际“生命”的意义;四是何人适合为学术。
在开场,韦伯抛出一个问题:“一个决心取在学院里从事学术工作为职业的研究生,居于怎样的处境?”他通过比较德国和美国的情况,说德国献身学术研究的年轻人是从“私讲师”做起,无薪水可领,靠收取学生的听课费维生,因此,一个身无恒产的年轻学者,即是无产阶级,往往衣食无着,艰辛奋斗若干年也未必能保住现在的职位。美国的年青学者虽然有薪水可领,但是课业任务相当繁重。而两国年青研究者要想在学术圈获得职称晋升,很大程度上要靠运气。因为学术圈的选拔制度,也逃脱不了人性的因素,和其他行业一样,人类的协作法则通常会导致凡才当道。总之,学术作为一种物质上的职业,极其艰辛,性价比超低,年轻人投身于学术,无异于是一场鲁莽的赌博。
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泼了下来,可以想象在场听众的情绪,是何等地失望啊!既然学术作为物质上的职业,如此晦暗,那么,学术作为精神上的职业总该有些崇高的意蕴吧!对此,韦伯又是怎么说的呢?他说学问已经进入一个空前专业化的时代,并将永远持续下去。
“一个人如果为了学术本身,投入这个专业分工精细而又永无止境的经营里,在他的成就与发现早就注定了会被后人超越的情况下,他认为自己的这些努力能完成什么有意义的事?”
这是学术之不可为的第一个理由。随后,韦伯从学术自古希腊到近代的发展历程,讲述了学术之不可为的更宏阔背景,即“世界的除魅”,因为学术的发展,尤其是科学技术的发展,已经将前现代世界迷梦一般的魅力解除了。这是韦伯对现代世界的深刻的洞察和诊断,20世纪西方思想史上的许多重大命题都与这一判断有深厚的渊源。
“我们的时代,是一个理性化、理知化,尤其是将世界之迷魅加以祛除的时代;我们这个时代的宿命,便是一切终极而最崇高的价值,已自公共领域隐没。”
韦伯以柏拉图《理想国》第七卷开头那个精彩的意象来说明古希腊人挟热情而发的勃勃意兴,探寻真理,发明概念和逻辑的重要价值。而时至今日,学问是由人为的抽离所构成的渺冥世界,如瘦骨嶙峋的双手,试图抓住现实生命的元漓之气,却总是惘然。
希腊哲学家的晚宴
对于那些踏在近代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