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声松当初也因“迷茫”决定换个环境。“不是说军队能磨练人吗?”他大学读了一年,感到无所事事,“不是打游戏就是逃课”。他休学时,同学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吃那些苦”。有亲戚问,“怎么脑袋一抽要去当兵呢?”

很多人原本不知道花生产于树上还是地里,在这里要学会自己理发,做饭,种菜,养鸭,喂猪。猪圈的名字叫“天蓬庄园”。当然,他们也跳上桌子,七手八脚把肥猪拖上桌,在人的嘻哈和猪的惨叫声中研究怎样杀猪。

现代生活的许多元素是由解放军带到西藏的。军队曾创造了西藏历史上200多个“第一”,从第一条公路、第一座机场、第一条光缆到第一所中学。1950年,解放军誓师向西藏进军,“一边进军,一边修路”,4000多人牺牲于这些“天路”上。西藏军史馆在介绍这段历史说,“每前进一公里就有一名烈士倒下”。进藏路上第一位牺牲者,是西藏军区首任司令员年仅三岁的女儿。

60多年后,在陇这种仍有一定自给自足必要的边防地区,解放军所带来的建设仍在进行。战士们建起温室大棚,自己维护小发电机。峡谷内光照太少,夏季连日下雨,低垂的云朵几乎是被雪山按住了头在哭泣,一个月不晒被褥就会连床板都是湿的,为此,他们用水泥和木头修建专门的晾晒房。

2018年1月11日,西藏自治区,山南军分区边防某营官兵的洗衣房。

2016年,余刚曾以连长的身份被派到陇以北的玉麦哨点驻扎。他们修了猪圈,用温室种菜,利用旧砖块修了国旗台,帮忙把一位“转山”途中前行无力的宗教信徒背回。“给我们的任务是,让老百姓感觉到解放军来了就是不一样,就是当年进藏的感觉。”

玉麦是中国人口最少的乡,领土面积超过3个香港,但居民只有32人。过去很多年里,每年有一半时间被大雪封锁的玉麦一度只有一户人家——一位藏族牧民和他的两个女儿。那是一个“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式的故事。

那位牧民早已逝世,2017年,他的两个女儿给北京中南海寄去了一封信,讲了他们的经历。收信的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很快回信表示敬意和感谢,称赞父女三人默默守护祖国领土的精神“令人钦佩”。

“祖国疆域上的一草一木,我们都要看好守好。”习近平在回信里说。

这一年年底,白玛坚增从陇调到了玉麦。“其实他们在那里守边防,我们也在那里守边防。”谈起那户人家,这位26岁的排长说:“我们中国人在那儿的存在,就是在宣示主权。”

12

与“国家”这个概念的接触,显然对这些年轻人的成长产生了作用。家境很好的士兵王凯强承认,“这种意识是来了部队以后有的。”

他刚过18岁,家人本来希望他去学管理,接手家族企业。那时他认为前面“没有方向”,父母安排的轨迹又太乏味。他6年内在4个省份转过学校,依然喜欢逃课和打架。他的铁杆朋友有5位,“一个比一个高调”。

有一天,这些人突发奇想要去从军。“忘了具体是谁说了,整天没事干,还不如当兵体验一下。”王凯强说,他们约好只服役两年,大不了“去后悔两年”。

但不是所有人都通过了征兵手续。6人中有4人到了部队,两人去国外留学。王凯强不久就意识到大家真的分道扬镳了:他打算期满后争取多待几年,而留学的朋友则对他的生活表示了嘲笑。聊天也总是存在隔阂,他们说的话题不再令他感兴趣了。

他说,来到这里才知道,“没有我们在这儿守边,他们不会享受到那么多”。但这话,他并没告诉朋友。“你嘲笑就嘲笑。”

“感觉在这儿长大,责任比较重。”谢厚毅说,一是部队的责任,一是家庭的责任,好像突然全都感受到了。

入伍几个月后,匡扬武用自己攒下的津贴给父亲转去一万元。“钱没什么地方花”,他告诉家人。父母高兴地推辞着,表示先替他存下。

不少人与家庭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这不仅体现在他们给父母的转账记录或悄悄买给母亲的铂金项链上。李声松认为,他跟父母之间的话题多了,从前他总是对他们没话可讲。他今天仍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他说,已清楚地感觉到“肩上有担子”。

军官们都承认,如今“兵不好带”了。谷毅团长说,他们知识面广,思想活跃,敢于表达,自我意识和民主意识强,“现在他们会多问你为什么”,会强调“这个事我认为怎么办”。但他强调,在接到任务、需要担当的时候,他们没有一点狭隘和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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